破窗而出

两枚金币和两本诗集——伦纳德·米切尔人物分析及未来猜测

※本文字数1.8W+

※由衷感谢 @镜像异构 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与我耐心讨论，为我提供了许多灵感，如果没有她，本篇不可能有那么高的完成度

※警告：本文有诡秘实体书第三册番外《1346年的一天》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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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绍

本篇尝试通过分析伦纳德·米切尔这一角色在《诡秘之主》中的行为、性格、剧情轨迹，以推测他在第一部中未展开的身世、经历以及其他伏笔，并对第二部中其可能的剧情展开做一定猜想。

本篇得以成立的依据在于，乌贼的剧情结构极为严谨，语言简练、精确，描写时几乎没有冗余的信息，均是为了剧情或人物塑造服务，换言之，当文中出现了“违和”、多余、让人意外的信息时，很有可能是某种伏笔。乌贼对语言精准合适性的关注可以从3.234、3.235两章末尾的“作者有话说”窥见一斑（对西幻文中的成语应用的探讨）。

本篇的证据分为三类：文本内信息，即《诡秘之主》正文及三个番外；来自作者的文本外信息，可信度从先到后依次递减：卷末总结=完本感言=作者有话说＞潮思专访=CP26问答=安迪斯晨风采访；非作者的文本外信息，包括对文中专有名词/姓名的溯源分析、起点APP上的角色生日等，这部分只作为旁证，采信度较低。

为了表达简洁，本篇引用原文时以“X.XXX”的格式表示第X卷第XXX章。

 

二、神秘身世——我没有八十岁的奶奶但可能有两千岁的爷爷

在CP26之前，已经有读者通过总结伦纳德的性格特征，分析出他或许是出身黑夜教会的孤儿，这点在正文的剧情中有所暗示（4.214结尾，克莱恩建议他离开教会，他说“我习惯在教会”；5.158中帕列斯指出黑夜无法神降，他“骤然紧张”地问女神是否出了什么事），也在问答会上得到了证实。但乌贼对于相关问题的回答不仅没有消除有关伦纳德身世的谜团，反而进一步加深了它。

本问及回答的逐字听写如下：

主持人：第一题，来自ID奇想宇宙志。伦纳德的身世秋梨膏！他真的有八十岁的奶奶吗？还有帕列斯为什么要选他寄生，不会是真的看脸吧不会吧？

乌贼：其实，对伦纳德的身世的设定，其实我设定的是一个孤儿。

主持人：那是没有80岁的奶奶了是吗？

乌贼：他应该是在，就是，黑夜教会的那种，孤儿院里面长大的人。

主持人：那到底为什么老爷爷要选他寄生呢？不会真的是因为他长得帅吧？

乌贼：那不是，只是，因为，可能，有一个案子的缘故，然后刚好他得到了一枚金币，然后才被寄生的。

 

在分析回答前，有一件事值得注意：本次问答环节共11个问题，除了上述第一题之外，乌贼都回答得自然流畅，在主持人担心超时的时候也会认真把答案补充完整，只有第一题，他不仅回答得很简洁，甚至需要主持人两次追问才对寄生理由做出了回答。（推荐观看原视频）

而在具体内容方面，他对寄生理由的回答是：“因为，可能，有一个案子的缘故……”这里的“可能”不禁让人起疑。

事实上，如果寄生理由在乌贼的设定中不是一个重要细节，他完全可以直说“未设定”或者“是随机事件”，但他给出了一个非常细节、非常具体但又很不完整的解释：在案件中获得了一枚金币。

由于帕列斯既非恶灵，也非怨魂（无法藏身镜面），从伦纳德“获得金币”到“被寄生”之间起码还有一环缺失：伦纳德获得金币导致了某个发现或者某种现象，从而使得帕列斯主动或被迫寄生他。对此，乌贼没有展开。

而在最新的实体书番外公布后，读者可以发现，乌贼的这个回答真是滴水不漏：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伦纳德确实在一个案件中遇到了一枚金币，但也仅此而已——更具体的我们稍后分析。

总而言之，两相映证，可以推测，他在回答这一问时脱口而出的“可能”并非意味着“获得金币”是个现编的答案，而是反映出他一瞬间的拖时间——为了从一个完整的解释里挑出不涉及过多剧透的那部分，这也就解释了答案为何兼具具体和不完整的特点。

而这只意味着一件事：伦纳德的身世大有问题。

 

首先要指出的是，这里的“身世”一词包括两个部分：血缘和成长经历。这两部分绝大多数时间是单向影响、彼此揭示的，但并非总是如此。

比如，阿尔杰的混血精灵血脉导致了他与“水手”途径十分契合，但也同样导致他在教会中始终受到排挤；埃姆林的纯血血族血脉意味着他的成长环境如同大多数血族一样，内向、稳定、历史悠久，而他对血族历史的自豪和处事上的不沾世故也很大程度上与之相关。

与之相对的是，佛尔思踏入非凡世界的经历与她的血脉并无关系，而嘉德丽雅虽然至今血脉成谜，但从第一部来看这并非关键，贝尔纳黛的收养、教导和放手才是她性格、行事选择乃至非凡途径的决定性因素。

这时候我们注意到，在正文中，塔罗会里唯一一个血缘和成长经历都成谜的正是伦纳德。

 

在乌贼证实了伦纳德的成长经历——黑夜教会孤儿院长大——后，回过头看，我觉得有几点让我疑惑。

第一，这不应该是一个需要隐藏的信息。

尽管与主线剧情无关，佛尔思的身世可以在她和“愚者”的满月闲谈中简单概括（2.127），而阿尔杰那塑造了他性格的身世也从贯穿前七卷的只言片语中生动勾勒。那么伦纳德的为何不可？

实际上，第一卷中，他与克莱恩、弗莱为了调查大量自杀案，曾一同拜访济贫院，作者完全可以在这里用一两句话提一下，让克莱恩在内心感慨两句，就足以揭过此事，完善这个人物形象了——毕竟“曾在女神的济贫院做过牧师”这一信息也完善了弗莱的形象。

而在了解他的成长经历后，重温这段剧情时，我恰恰产生了此前不曾有过的第二个疑惑。弗莱做过黑夜教会济贫院的牧师，因此对于济贫院的悲惨生活有所了解，情绪也产生了波动（1.120）。

此处隐含的一个事实是，哪怕是以现代人文精神闻名的黑夜教会，其下属济贫院也难以避免现实大环境导致的糟糕待遇。

——那么，黑夜教会的孤儿院能好到哪里去呢？

但反观上一章和本章的伦纳德，他对于底层生活的态度完全和弗莱不同，并没有太多触动：

克莱恩……开口提醒道：

“小心窃贼。”

伦纳德笑笑道：“不用在意。”

他拉动衬衣，调整枪袋，让腰间的左轮露在了外面。

霍然之间，注视着他的目光纷纷移开，周围的行人也不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

随着三人的前行，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玩耍小孩飞快躲到了路边，用茫然、好奇、害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瞧瞧他们的胳膊他们的腿，就跟火柴杆一样。”伦纳德感叹了一句……（1.119）

 

“对这样的家庭来说，不到最严重的时候，不会轻易去看医生，哪怕只是在免费的慈善医疗组织那里排队，时间也损失不起，他们一天不干活，第二天或许就没有食物了。”伦纳德用诗人般的感伤语气叹息道。

弗莱随之望了眼床上的尸体，轻轻吐了口气。

克莱恩开口，伦纳德迅速切换了状态，仿佛在思考般说道……（1.120）

 

“为了不让贫民依赖救济，变成无赖，1336年的《济贫法》规定，每一位贫民最多只能在济贫院内待五天，超过就会被赶出去，而这五天里，他们同样得劳动，敲石头或者挑绳絮，这也是监牢里那些罪犯的必然项目。”弗莱不带丝毫感情地为克莱恩和伦纳德介绍了两句。

伦纳德张了张嘴，最终不知是讥讽还是陈述地说道：“离开这家济贫院，还能去另外一家，当然，未必再能住进去了……呵，也许在某些人眼里，贫穷者就等于罪犯。”（1.120）

 

从伦纳德之后的表现来看（对复仇、对信仰邪神的克莱恩、对复仇期间没能了解但仍旧关心的队友），他绝非冷酷的人，那么他在这里的反应就很值得探究。

在我看来，他不仅和克莱恩一样对济贫院的生活不了解，甚至对广泛意义上的底层生活也不熟悉，至少在容易造成深刻印象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没有怎么接触过。他对于底层思维模式的了解（露出左轮，以及后文1.160小镇驱鬼时准备大蒜）完全是基于一个执法者的经验。

——孤儿院的条件或许会比济贫院好一点，但会好那么多吗？

要知道，第一卷的小杰克是这样想的：

五天前，他有印象以来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自称为冒险家的父亲。

要不是母亲遗留的那副油画证明了对方的身份，要不是孤儿院正为自己敞开大门，他绝对不愿意离开家乡，跟随这位近乎陌生的至亲。（1.53）

 

在分析伦纳德的性格时，很容易注意到的一点是他倾向于信任别人，不吝于付出善意，换言之，他多半是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对比阿尔杰）。

于是，这里出现了一个矛盾：他从小被爱、被善待，在童年、少年时期没怎么接触过底层生活，但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这个矛盾很难解释，但它极有可能导致了“他在孤儿院长大”这一信息不曾在文中公开说明——换言之，伦纳德的成长经历中有一些秘密，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一种最简单的可能：他在孤儿院长大，但受到了特殊的优待。

——为什么？

一种最简单的可能：他身上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比如血缘。

 

对于伦纳德的血缘，我在一刷时就有所怀疑，这种怀疑源于两个关键章节：5.34和5.118。

在5.34中，帕列斯介绍了偷盗者寄生对象的选择原则，分为最佳、次佳、第三等三种，而伦纳德很明显不符合任何一种：

“你这是想夸自己吗？”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啧了一声，“对我们来说，最合适的寄生对象毫无疑问是本途径的非凡者……

“次好的选择是‘占卜家’、‘学徒’两条途径的非凡者……

“再差一点是其他途径有头脑的非凡者，至少沟通良好，懂得配合。

“至于你嘛，嘿嘿……”

伦纳德正要回老头一句，忽然看见有位主教从楼梯下方行来，连忙闭上嘴巴，按着扶手，加快了脚步。

 

这里的打断让我想起了克莱恩第一次试图对梅高欧丝使用灵视未果时（1.116），乌贼对此做出的解释：

P.S. 关于昨天的一个情节，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说两句，如果是我要强制安排克莱恩不开启灵视，以便错过观察，那我会用更柔和更不让人难受的方式，比如开启了灵视，但什么也没发现，或者只是小的精神问题，这样后面要解释也有足够的理由。

那么，为什么要强调来不及和忘记呢，为什么呢？（1.118，“作者有话说”）

 

可以看到，乌贼在这里把剧情打断分为两种：剧情外因素所致（作者强行安排），剧情内因素所致（此处为灵性直觉预警），而他在处理前一种时会采取“更柔和”的方式，5.34无疑正属于此类。

要注意到，5.34里，被打断的不是帕列斯，而是伦纳德的回击，实际上帕列斯的话已经说完了；他的“嘿嘿……”传达的意思很好理解，应该大致类似于“你就是个撞大运被我寄生的傻小子”——换言之，纯属意外。

问题在于，伦纳德的回击并没有打断的必要，完全可以和其他“祖孙互怼”一样贡献一个笑点。因此我认为，作者的“柔和”正在于此：通过非必要地打断伦纳德的回击，实质是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帕列斯含糊其辞的嘲笑上引开。也就是说，帕列斯选择寄生伦纳德其实有着充分的、秘密的理由。

假如帕列斯寄生伦纳德确为故意，可能的理由有两个思路：第一，帕列斯身为了解诸多秘辛的偷盗者天使，从伦纳德身上隐约看到了未来会与诡秘之主产生交集的命运扰动，即，因为他的未来发展寄生他；第二，帕列斯认出了伦纳德身上的特殊血脉。

我个人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依据来自5.118一章中，伦纳德和莫贝特的对话。

先看第一部分：

伦纳德笑着摇了摇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学生。”……

听完伦纳德的自我介绍后，莫贝特终于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呵”了一声道：

“学生？

“是被寄生的对象吧？”

“……”伦纳德表情瞬间僵住。……

笑了两声，莫贝特看着伦纳德略显僵硬的脸庞道：

“你又不是我们索罗亚斯德家族的成员，怎么可能成为老头的学生？只可能是被寄生的对象！”

 

此处莫贝特的话里隐藏的逻辑是，只有索罗亚斯德的后裔才有可能成为帕列斯的学生，换言之，帕列斯的学生一定是索罗亚斯德后裔（前者是后者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但很明显的是，尽管伦纳德和帕列斯无师徒之名，他们无疑有师徒之实。帕列斯教伦纳德扮演法、在他查恶魔案时给他补习恶魔学（3.206），教了他无数乱七八糟的知识，甚至对于自己的“老师”身份有着明确的自觉：

他的脑海内，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呵”了一声：

“天真。

“是不是觉得自己已成为圣者，掌握了很多神秘学知识，不再需要我的教导了？”（8.8）

 

他们的关系无疑和弗罗拉·雅各/海柔尔·马赫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有实无名，后者有名无实。尤其到了后期，帕列斯和伦纳德的关系似乎比阿兹克和克莱恩这对名实相副的师徒还要亲近。

在事实层面，伦纳德是帕列斯的学生，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就是索罗亚斯德后裔呢？

似乎并非如此，莫贝特和伦纳德共同构建了另一个解释：

“……”伦纳德回过神来，略感愕然地问道，“你也叫祂老头？”

“当然，我们都叫他老头，呵呵，祂没表示过反对。”莫贝特忽然叹了口气道，“祂是我的曾祖父，我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祂了，有一千年，不，两千年了吧……”

原来老头纵容我叫老头，是因为这能让祂回忆起过往的某些美好……他的嫡系后裔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伦纳德突生感慨。

……这个时候，莫贝特也敏锐品出了一个关键词：

“也？为什么你要说‘也’？难道你也叫祂老头？”

伦纳德认真点了下头。

莫贝特顿时有些迷惑了，又仔细打量了伦纳德几眼：

“难道你有我们索罗亚斯德家族的血脉？”

“我不知道……”伦纳德如实回答。

莫贝特摇了摇头：

“不像，不像，可能老头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有了一定的改变。”

这我知道……伦纳德斟酌着说道：

“祂差点被‘渎神者’阿蒙杀死，到现在都还没复原。”……

伦纳德终于掌握到了主动权，开始提问……

 

首先，从莫贝特的惊讶可以得到这样的信息：“老头”也是专属于索罗亚斯德后裔对帕列斯的称呼。也就是说，伦纳德现在具有两个可能反映出他索罗亚斯德血脉的特征：是帕列斯的学生；称呼帕列斯为“老头”。

但莫贝特出于自身的知识认为事实并非如此，因此他提出了一个猜测：帕列斯遭遇重大打击，性情改变，而伦纳德从他自身的知识出发，补全了这一猜测，可是这并不一定是真相。

引文中加粗的部分反映出了伦纳德试图答出问题、拒绝处于被动的心理：莫贝特提出问题——他不知道——莫贝特提出猜测——这次他知道了，及时用自己的知识补全猜测——“终于掌握到了主动权”。

换言之，这个猜测是由莫贝特和伦纳德共同构建的，而至少在伦纳德一方，这个猜测的论据并不有力，而是掺杂了他在这一时刻的好胜心理。

 

换一个角度，让我们尝试分析格罗塞尔组各自的功能：

格罗塞尔，第二纪的巨人，引出了巨人王庭的小径和衰败森林内的秘密；

夏塔丝，第二纪的精灵，引出了古神类人方的内讧（不同于克莱恩已知的历史）、高希纳姆和西大陆线；

斯诺曼，第三纪的苦修士，引出了远太座下八大天使的完整信息（教义版本）、对于亚当和阿蒙的预言，以及黑夜在刺杀远太中的主使地位（已知信息）；

莫贝特，第四纪的贵族，引出了第四纪诸多天使家族和天使先祖的情况、北大陆的局势，以及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相关信息；

第五纪的龙泽尔，他没有提供任何知识层面的信息，但在情感层面是最能让书外人亲近而共情，并切身体会人类之于历史之渺小的“普通人”。

可以看到，除去龙泽尔的功能在于情感层面，其余四人都各自提供了与主线相关的重要新线索，这使得他们难以取代——除了莫贝特。

格罗塞尔和夏塔丝虽然同样生于第二纪，但他们提供的线索是哪怕在巨人、精灵内部也只有极少数才能了解的：前者是守林人，后者是高希纳姆的贴身侍女；斯诺曼的苦修士身份相对不那么稀有，但在下午镇的圣职人员残影彻底死去后，他提供的教义对于第五纪的克莱恩而言就极为稀罕。

我们发现，从主线线索来看，唯有莫贝特的身份并非无可取代——他进入《游记》的时间点在图铎和特伦索斯特叛出帝国前，此时书中提及过的任何一个天使家族都居于黑皇帝统治下，因此任何一家的后裔都能给出和他类似的信息。

显而易见，莫贝特的无可替代性是独独针对伦纳德而言的——换句话说，从剧情结构层面，他提供的信息对伦纳德而言理应非常重要。

可是纵观两人有关“老头”和“寄生者/师徒”两个话题的讨论，似乎只给出了无用的新信息：伦纳德假称自己是帕列斯学生——莫贝特揭穿，他确实不是帕列斯学生；伦纳德叫帕列斯老头——血缘？——不，惨遭阿蒙导致性情变化。

像索罗亚斯德后裔一样叫帕列斯“老头”、受他教导的待遇对伦纳德的定位有任何改变吗？

没有。

因此，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矛盾。而这个矛盾很好消除：莫贝特对伦纳德的猜测和两人共同构建的解释是错误的，这些信息的确重要，伦纳德确确实实是索罗亚斯德的血脉后裔。

 

目前来看，这个推测有两个小问题：

第一，由于莫贝特也只是一家之言，相关信息过少，我们无从得知帕列斯本人对于“后裔”的定义——有可能在该途径经历漫长的阿蒙瘟疫后，他将所有的偷盗者贵族家族都视作后裔（因为实在没几个人了），因此伦纳德也有可能是雅各或我们尚未知晓的偷盗者贵族后裔；

第二，伦纳德的外貌和莫贝特、帕列斯完全不同（亚麻色头发、深棕色眼眸），无怪乎莫贝特连说两个“不像”。但在两千年的血脉稀释后，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假如他的天使家族血脉在父亲一方，那么他的外貌有可能继承自母亲一方，正如奥黛丽的绿眼是遗传母亲而非父亲（1.191）。

 

对于伦纳德的特殊血缘，甚或是更宽泛意义上的身世秘密，有两个可能的旁证。

其一是克莱恩对于帕列斯意图的两次判断错误（3.127，5.5），甚至是完全错误，这在克莱恩身上是很少见的——但反常的显然并非克莱恩，而是帕列斯。克莱恩只是基于对天使的了解和非凡世界的疯狂冷酷本质做出的判断，毫无问题，然而事实证明，帕列斯对伦纳德的态度确实好得不一般；1346番外基本证实了伦纳德是在成为“不眠者”之后才被寄生，这也就否定了非凡特性储备粮的理论。也就是说，帕列斯对伦纳德的反常态度很可能是源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另一个旁证是，文中从未揭露蕾妮特给他起的绰号。在通过蕾妮特给克莱恩写信的人里，获得“赐名”的分别有弗兰克和嘉德丽雅（5.64）、灵教团的布雷恩（5.70）、莎伦（5.94）、特莉丝（5.98）、达尼兹（5.151），以及帮助特莉丝收发信件的路人男（5.181）。在神弃之地传教阶段，弗兰克的信是藉由佛尔思在塔罗会上转交，但文中没有说过佛尔思本人曾给克莱恩写信。

这样看来，伦纳德是唯一一个没提过绰号的。考虑到连路人男都有绰号，并且只有伦纳德没有，很难说乌贼是忘记了这回事。我原本以为这里是一个隐藏的笑点，但现在改变了想法。或许是长期遨游灵界的天使女士看到了伦纳德身上的某种秘密，并且把它隐藏在了绰号里，因此才不为读者（甚至克莱恩本人）所知呢？

 

现在再来回头看1346番外，剧情方面，它讲述的是伦纳德成为“不眠者”后处理的第一起非凡案件：

某女士因接触到一枚第四纪图铎王朝的暗金色钱币开始幻听、做噩梦，尽管她所在地区归“机械之心”管辖，由于她本人是黑夜信徒，事件最终由邓恩带领新入队的伦纳德和主动要求的戴莉前往处理。邓恩对钱币做了简单封印，随后带回黑荆棘，放到查尼斯门后，案件结束。而在此过程中，伦纳德根本没有接触到过这枚钱币，它全程都在邓恩手里。

根据描述，这钱币一面相对简洁，“凸起的纹路组成了一辆战车”——图铎的“猎人”象征，一面颇为复杂，主体是“一顶垂下披风的皇冠，皇冠下半部分环绕着五个符号”。五个符号两高三低，最左是和披风平行的层叠之门——亚伯拉罕，最右是明暗交错的不均匀时钟盘——阿蒙。三个位于最下方、彼此平行的从左到右依次是：“由细小花纹组成的竖瞳”（安提哥努斯）、“五根长短不一样的手指（无名指和小指蜷曲，剩下三根手指舒展，仿佛代表时针、分针和秒针）”（“偷盗者”雅各）、被竖直长剑分开的门（塔玛拉）。

考虑到乌贼在剧情和细节设计上的精简紧凑，很难相信这里的这枚钱币和他在问答上提及的并非同一枚。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伦纳德正是因为这枚金币被帕列斯寄生。但这里就出现几个新问题：

第一，一直忠诚于所罗门帝国的索罗亚斯德家族（2.227）的天使怎么会因为一枚图铎王朝的金币寄生他人？帕列斯和这枚金币有什么联系？

第二，如前所述，寄生者只能寄生活物，值夜者处理本案件时，帕列斯到底在哪里？是远程控制了怨魂附身金币观察四周，还是别的什么办法？

第三，伦纳德从头到底没有碰过这枚金币，帕列斯最后为什么选择了他而非邓恩寄生？

第三个问题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同样也是CP26上网友真正询问、乌贼却避而不答的原本的问题：为什么是伦纳德？

 

根据前面的分析，有不小概率是因为帕列斯看出了伦纳德的血脉，但也有可能是同时看到了命运的扰动——众所周知，诡秘里的多选一最后都是全选。

另外，伦纳德接触的第一个非凡案件就导致他被寄生，而这个案件是由于当事人信仰优先于辖区的原则才到了值夜者手里——这其中是否可能有女神的安排？

 

总而言之，伦纳德的身世无疑有着不小的秘密，只是迫于第一部和番外暗示有限，难以做出更精确的推测，但我相信相关内容会在第二部展开。

 

三、剧情轨迹——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愁眉苦脸地站在书架前

在完本感言（下）里，乌贼总结自己人物刻画上的得失时，提到了这样一点：

另外，结合“真实”这个关键词，人物还得注意是否失真的问题，有的时候，搞笑太过，玩梗太过，很容易让人物失真，退化成大部分动漫里的那种角色，当然，这不表示这样的人物不会有魅力，失真与否还是得看故事整体氛围而定。

 

在这一段的本章说里，热评第二获得了1300+赞，35条回复，内容如下：“一个困扰我挺久的问题：伦纳德的智商水平到底是怎样？”

从原评论及其回复可以看出，不管态度是中立或反对，确实有不少读者认为伦纳德这一角色在中后期出现了边缘化、扁平化的特质，或者更直白地讲，沦为了动漫式的搞笑角色。

这种“退化”似乎可以分为两个层面理解：剧情参与上的边缘化，以及性格行为上的扁平化（搞笑、降智）。

我们先看后一个层面。

我们假设这一判断成立，那么伦纳德的扁平化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很显然，是从第五卷初加入塔罗会开始；在孤狼一般地英勇复仇后，第一次塔罗会上，伦纳德的光辉形象迅速垮塌——

同时被休和佛尔思认定不靠谱、因克莱恩忘记介绍导致处处惊讶处处跟不上、光速自曝官方非凡者身份、想要武器但连要求都没想过。

从这里开始，伦纳德在与其他成员的对比中迅速确立了一个“外置大脑不在于是放弃思考的傻兔子”的形象。这一形象似乎在之后的塔罗聚会和《游记》之旅中得到了强化，并一路延续到了第八卷结局：一个在全塔罗会都在为末日积极准备时快乐写诗的傻子。

然而，首先要指出的是，从乌贼对伦纳德的人物刻画的细节程度来看，很难说他主观上导致了读者眼中的这种“扁平化”。恰恰相反，从第一卷到第八卷，伦纳德的人物性格是一以贯之而自洽的，并不失真，反而非常真实。

 

前四卷里，前有廷根事件后痛哭发誓复仇，中有一通真实推理连扒克莱恩三层皮并挖坟，后有复仇战上毫不犹豫以命相搏，人物之真实立体无需赘述。但就细节描写而言，在此仅试举一例。

在消化“梦魇”魔药期间，为了加快进度，伦纳德卖力扮演，面对黛西和值夜者同事都是如此：

墨发碧瞳的警官深深打量几眼后，黛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房间内的妈妈和姐姐为什么忽然不见。

她奔跑于东区，寻觅着熟悉的身影，最终在强烈的沮丧和悲伤里醒了过来，看着学校宿舍暗沉的天花板，呆滞了好几秒钟。

黛西没有发出声音，侧过身体，将大半张脸埋进了枕头。

枕头的边缘，湿润的痕迹逐渐扩大。

……

“谢谢，一起享用午餐吗？”伦纳德微笑问道。

那位值夜者耸了下肩膀道：

“不，只要你不再让我做噩梦就行了。”

“成交。”伦纳德笑着接过了资料。（3.131）

 

此处没有明说，但由于连续两个场景的转换逻辑是“黛西从噩梦中醒来（强调她的悲伤）——值夜者让伦纳德不要再让自己做噩梦”，不难看出此处黛西惨遭伦纳德扮演，否则这段对于强烈悲伤的描写就显得多余。

（需要指出，黛西此时正在宿舍，而伦纳德手中关于她只有卡平案时的资料，因此无从得知她的母亲、姐姐均在大雾霾中丧生。）

但是，一等伦纳德消化完魔药，甚至还未正式晋升“安魂师”时（4.18），他就立刻放弃了梦魇扮演。在拜访萨默尔太太和艾伦医生时，伦纳德礼貌敲门、礼貌告辞，甚至听得不耐烦时也从不打断（4.19、4.25）。

有趣的是，当他此后初次拜访他认知中的“第四纪怪物”唐泰斯时，又毫不礼貌地翻起了阳台，并“姿势不是太标准地行了一礼”（4.120）。

从伦纳德调查梦境时的两次态度变化的细节，就可以初步勾勒出他的一个性格侧面：看似为了复仇不顾一切，但在满足这一大原则的前提下，他尽力不以任何形式伤害他人；与此同时，他又始终对于高位者、强大者抱有一种轻微的叛逆。

 

在伦纳德扒皮挖坟阶段，评论区有一种常见吐槽认为，他是个连同事换了个造型都认不出来的脸盲，三番两次错过真相，这也构成了质疑他智商时的一个常见论据（尽管大多是玩笑）。

然而，这完全是对原文的误读。克莱恩本人曾在两次内心独白中说明，夏洛克这一形象除非是熟人面对面，根本难以认出：

……虽然大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的长相和殉职的克莱恩.莫雷蒂有了不小区别，靠照片几乎无法分辨，但真要面对面，他还是没什么信心……（2.267）

唯一的线索就是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与两起案子都发生了关联，伦纳德如果入梦黛西，应该能发现这一点。但那时候我已经留了胡须，做了不错的伪装，只靠梦境里较为模糊的影像和几张肖像画，他多半认不出我……（3.126）

 

事实上，在伦纳德认出夏洛克后，有这样一句话：

他越看越觉得神秘侦探夏洛克.莫里亚蒂非常像自己曾经的队友，拯救了廷根的英雄，克莱恩.莫雷蒂！

这还是在双方有眼镜和胡须两种鲜明区别物的情况下！（4.119）

 

如果大胆一点，我甚至会说这也是乌贼常做的“借更新为角色解释”的行为之一。

也就是说，扒皮阶段的“伦纳德脸盲/降智”形象完全不是原文的意图，而是读者玩梗导致的结果。只是由于前四卷伦纳德有好几次让人印象深刻的正面主场，才没有让这一“傻兔子”形象彻底覆盖原文形象。

 

而在后四卷，作者对伦纳德的细节刻画仍然是非同质化、非漫画的，始终和他随剧情变化的性格保持一致。

先来看第一次塔罗会。

在佛尔思提前告知而克莱恩没有的情况下，加之伦纳德本身性格散漫，他成为会上唯一一个跟不上的新人是很自然的事。这所造成的喜剧效果是实实在在的，也多半是作者故意的——这从5.13标题“新人和新人也是不一样的”就能看出——但并非源自人物的“扁平化”。

会上，两位新人为其他成员打起了标签：

“正义”小姐，似乎是少女，但也许像克莱恩那样，有做两层伪装……比较乐观开朗的类型，穿着和打扮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显得很有品味……

“倒吊人”先生，粗犷，内敛，应该是个比较直率但鲁莽的人……

“魔术师”小姐，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时不时还瞧克莱恩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体比较普通，没什么特点……

“太阳”先生，个子很高，说话给人一种还在变声期的感觉，虽然沉默，但似乎很友善……

“隐者”小姐，额，女士，她气质成熟稳重，应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非凡者……

“月亮”先生，比较年轻，有点矜持，莫名让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等下再观察观察……

“审判”小姐，个子很矮，特征明显，但不确定是否也做了二次伪装……

“世界”，很阴沉，很阴沉，这应该是他的伪装……嗯，也可能表现出了内心的一点真实……他之前还不是半神，说明这里的聚会成员不乏中序列者，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最弱的那个……

伦纳德审视其余成员的同时，“审判”休.迪尔查也借助“治安官”的能力，提炼出了不同成员的特征，将它们记在了心里：

贵族小姐……水手或者船员……比较稚嫩，有点孤僻，但不严重……实力强大，至少是一个中型团队的首领……傲慢，出身不错……散漫，不够稳重……阴沉，可怕……（5.12）

 

休的观察是借助非凡能力完成的，因此更为精确，而正是这样，两相对比，我们可以从伦纳德的标签中发现他性格的另一个重要特质：当面对新信息时，他比起知识类信息，更关注情绪类信息。

简单粗暴地说，他更“感性”。这不仅是对他人客观性格、气质的判断，更是一种主观的认知：对象事/物/人给“我”带来的情绪感受。

不管是有非凡能力加持的奥黛丽和休，或是身处力量主导环境的人精嘉德丽雅和阿尔杰，他们在观察新成员时首先关注的是知识类信息：外貌、服饰，以及可能反映其社会地位的气质特征。

而伦纳德更倾向于关注与社会关系无关的性格特征，也就是说，可以认为，伦纳德的思维模式倾向于预设一种无关利益、背景的个人层面的交往。

这种思维模式部分来自天性和（我们暂不了解）的成长经历，部分由他的职业生涯造就——廷根气氛和谐，红手套机动、管理扁平化，因而官僚气息较弱，而总体来说，官方非凡者的行事模式更为简单（下令—服从），除非像阿尔杰这类升迁困难只得另寻他路的人，大多数人无需过分钻研人际交往，因而对相关信息并不敏感。

这种思维模式单独来看没有问题，但在塔罗会上甚至整个非凡世界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从这点来说，读者戏称“天体三傻”并非毫无道理，因为这三个人的思维模式在这点上是类似的，也与他们三个相对单纯的成长环境关系密切——白银城、血族、孤儿院。

 

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伦纳德的处事和交际几乎都源于这两个性格特质的共同影响：重视情绪类信息大于知识类信息，以及官方非凡者的思维模式——包括但不限于服从命令、很少伪装（追踪者而非隐藏者）、偶尔墨守成规。

后四卷里的几乎所有伦纳德相关剧情里都能找到它们的踪影：

《游记》之旅只有他未伪装（5.116）；

听到莉莉丝和异种王的秘辛时先想埃姆林的“表情”（5.120）；

“午夜嘶吼者”的联想（5.122）；

跃入利维希德时的犹豫（5.124）；

和埃姆林一样对人际弯弯绕不敏感（5.185）；

在塔罗会沉默时多次主动破冰（7.11、7.55，很可能是孤儿院养成的察言观色的习惯加之成为红手套队长后的习惯），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伦纳德的细节刻画和其他主要角色一样富有个性而合乎逻辑，“性格扁平化、漫画化”的指控并不成立，倒不如说，读者的玩梗在建构伦纳德的普遍印象里起到了一定的负面作用。

 

但是，对角色的玩梗并不局限于伦纳德，每个角色都或多或少地被打上了脱离语境后便显得粗暴的标签。那么，它何以在伦纳德身上造成的效果格外明显？

数段前，我曾提出，伦纳德在前四卷的“标签”印象被他的数次正面主场冲淡了；基于同样的逻辑，他的“标签”在后四卷之所以如此洗脑，最直接的原因是他几乎没有正面主场。

换言之，伦纳德的剧情边缘化是确实存在的，而我认为，这无疑是作者故意为之的结果：

不仅伦纳德的剧情参与度在后四卷被明显压缩，纵观全书八卷，伦纳德的剧情轨迹/成长轨迹也是被刻意压制的。

 

在这里，剧情边缘化不是简单的“出场少”，因为随着主线剧情的推进、克莱恩的序列提升，大部分角色的出场都会自然变少，作者本人也指出，部分人物的成长曲线没法跟上克莱恩，故而只能留待第二部展开（完本感言·下）。

我所说的剧情边缘化，是指伦纳德在后四卷不再拥有自己独特的剧情支线，不再能引出崭新的剧情。

后四卷里，伦纳德相关的剧情主要有以下几个：在克莱恩请求下和帕列斯一同处理阿蒙分身；被阿蒙欺诈导致帕列斯失去序列1特性；塔罗会合作惩戒血族子爵；《游记》之旅；塔罗会合作杀死秘之圣者并糊弄官方；处理“全自动许愿机”事宜；参与围剿玫瑰学派。

可以看到，在后五项剧情中，有四项是和塔罗会成员的“共享剧情”，尤其是玫瑰学派围剿，比起他，埃姆林更容易引出节制派和蕾妮特的加入；至于“全自动许愿机”一事的调查，原文中首先出现的是利蒙市格蕾队长十分详尽的调查报告（7.49），随后才是他收到要求进行调查的剧情（7.54）。换言之，对读者而言，这并非“新剧情”。

至于前两项，一方面，它们实际并非支线，而是主线——假如阿蒙没有获得帕列斯的序列1特性，他无论如何无法晋升“错误”，这会彻底改变后续的剧情；另一方面，它们仍然没有引出新人物/地图/设定/事件。

 

奥黛丽有心灵巨龙和伊甸园；阿尔杰有苏尼亚岛和西大陆线；戴里克有新白银城和愚者教会；埃姆林有大地教会和血族的渊源、神恩者/神眷者及最后的制药公司；嘉德丽雅有摩斯苦修会；佛尔思有亚伯拉罕家族史和旅法师引出的星空；休有军情九处和（可能的）弟弟洛的混沌之子线。

灾祸之城线/班西线由休和奥黛丽共享，情形类似伦纳德和埃姆林共享围剿线，但从第一部已经展开的剧情来考虑，灾祸之城线比玫瑰学派信息更少，故而更“新”。

唯有伦纳德，不论在五到八卷的剧情里，还是最后塔罗会上的任务中，目前来看，都没有独自承担的新剧情支线。帕列斯惨遭阿蒙后仅仅发挥“旁白解释”的功能，而黑夜教会的线其实到后期反而由克莱恩担起（女神的意图、教会的反应）：

……贝克兰德这周竟然出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克莱恩似乎还是从教会那里获取的情报……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听着听着，“星星”伦纳德表情略显古怪地看了“世界”格尔曼.斯帕罗一眼，短暂竟有点恍惚，不知谁才是黑夜教会的“红手套”，是即将接近高层的重点培养对象。（5.92）

 

而在角色的整体成长曲线上，伦纳德毫无疑问是被刻意压制的。这体现在两点：反复出现的“无能为力”主题，以及最后与他人“方向”相反的结局。

纵观伦纳德的剧情线，从第一卷到第八卷，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是他被迫认识到自己的无力，而序列的提升无法帮助他摆脱这种无力感。

序列8时，他面对克莱恩和邓恩的死亡，“只能接受那无法改变的结果”（1.209）；

序列6时，他面对因斯·赞格威尔的神话形态无法睁开眼睛（4.212），即便借助“愚者”的帮助成功使用了“窃运者”，仍旧无法彻底杀死对方，被苟延残喘的对方赋予了厄运，却“无能为力，连睁开眼睛都不敢”（4.213）；

序列5时，他先是面对克莱恩困于阿蒙的消息却无从帮助，恨自己“又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6.13），后又在帕列斯惨遭阿蒙时“只能祈求神灵提供帮助”（6.55）；

序列4时，他面对克莱恩的沉睡，被“愚者”要求不必宣扬祂的名，这让他“从之前的迫不及待中恢复，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8.37）。

在《诡秘》第一部的剧情中，随着主角的序列提升，他和他的同伴们越来越多地遭遇半神、天使、真神，乃至外神层面的敌人，产生“无能为力”的情绪是十分自然的事，也能为角色之后的成长做铺垫。然而，不论是《游记》中被留在安全地带的达尼兹，或是面对王室阴谋的休，哪怕是一同奔波在复仇路上，早于预期地遇上了因斯·赞格威尔的克莱恩本人，没有哪个角色像伦纳德一样体会过那么多次的无力感——或者说，乌贼只有在伦纳德身上才反复强调了这种无力感。

 

这在复仇战这一场景中体现得尤为清晰。

复仇战中，戴莉和伦纳德都以中序列之身，不惜生命对抗赞格威尔，然而作者对于戴莉的刻画凄美壮烈、干脆果断，对于伦纳德的刻画却让人憋着一口气：

勇敢地使用“窃运者”符咒——其实是梦境——无法直视神话形态，走投无路——向“愚者”祈祷，获得帮助，勇敢地使用“窃运者符咒”——没能杀死赞格威尔，被赋予厄运，无法直视神话形态，走投无路——克莱恩救场（4.212-3）。

可以看到，这里其实有两个小情节发生了两次几乎完全一致的重复，而重复意味着高潮的减弱——读者对于伦纳德之勇敢的震撼情绪被削弱了，对于他的无力的无奈则被强化。

（关于第一次的梦境，可以与5.200末尾克莱恩试图毁坏陵寝时遭遇的真实梦境对比，后者干脆利索，只用短短三段、80字左右就揭示了梦境的本质，这给读者造成的阅读体验是完全不同的。）

正如乌贼在第四卷总结里写的那样：“不死，一个恩赐，或者，一个诅咒，这是第四部的主题，其实在很多人身上都有体现，比如阿兹克、安德森、伦纳德，等等……”

对伦纳德而言，“活下来”无疑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他连续两次成了“被留下”的人，队友的死亡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为力——这是在剧情内部。

从剧情外部来看，作为配角，他注定无法像主角那样彻底地、真正地完成复仇，这使得他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尴尬而矛盾：不是不勇敢，不是不聪明，但总是差了一口气。

 

与对“无力感”的强调相配合的是，伦纳德的正面战力描写并不多。乌贼在四、五两卷的总结中反复提及，对他而言，升级不仅是“爽点”，还是用以把握剧情节奏的工具，因为它能“自然地提供‘改变’……不只是单纯环境的改变，还有主角本身的改变，由内到外，内外皆备”（第五卷总结）。

尽管这句话是针对主角而言，但他无疑也把这个方法应用到了其他角色身上。可以说，每一次晋升的描写都是一次对角色“改变”的直观刻画，读者能够清晰地意识到：TA变强了。

在塔罗会中，奥黛丽、阿尔杰、戴里克、佛尔思都有过详尽的晋升描写，剩下四人里，嘉德丽雅和埃姆林有过战斗的正面长篇描写（秘之圣者/巫王卡拉曼），休的正面战力描写并不多，比较零碎，但她的大部分出场都是在“行动中”，或是在调查、战斗，或是在工作，非凡能力的应用不多，但也不少。

反观伦纳德，从第五卷开始，他的出场和其他塔罗会人物相比并不算少，但常常是一种“静止式”的画面。清除阿蒙分身一战，其实是帕列斯在战斗；塔罗会合作对付秘之圣者一战，是中后期仅有的一次对伦纳德的工作状态的正面长篇描述（6.51-2），但也是“文戏”。

我们惊讶地发现，尽管我们在《诡秘之主》中第一个接触的序列就是不眠者，但直到小说结尾，我们对这一途径的了解反而并不多——除了每个序列几乎能够顾名思义的主要技能之外，对于晋升仪式、其他技能、中高序列的实战套路，我们知道得非常少。

即便是正面战斗描写较少的休，我们也能从刚出场时使用“裁决”能力的赏金猎人和后期军情九处严肃能干的迪尔查上校这两个画面之间的鲜明对比感受到她的变化和成长；但对于伦纳德，这种改变并不明显：

没有晋升描写、很少的战斗和工作描写，他要么在自己的房间里悠闲地读全自动许愿机的报告（7.54），要么“漫步于间海沿岸，享受着刚处理完一起超凡案件后的清闲”（8.8），要么明明第一批抵达南大陆，却“不得不耐心等待，随时准备着接受调派。趁着无事可做……还算虔诚地做起日常祷告”（8.17）。

——你甚至会觉得，第一卷里一拳一把锁、一拳一扇门的午夜诗人（1.44-5）还更像个忙碌的官方非凡者。

有吐槽说伦纳德是“不知为何总是很闲的米切尔高级执事”，我觉得应当稍加修改：

乌贼刻意挑选了伦纳德悠闲的片段加以描写。这造成的结果是，读者很难清晰地意识到伦纳德的改变和成长，不论是外部环境上的还是内部心理、能力上的。

 

这就自然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第八卷末尾，伦纳德那和其他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乃至截然相反的结局。

小说结尾一共四章，标题和章内角色如下：

8.38：“去面对”——嘉德丽雅、休、佛尔思；

8.39：“昨日不再”——伦纳德、埃姆林；

8.40：“梦开始的地方”——阿尔杰、戴里克、奥黛丽；

8.41：“新的旅程”——阿兹克、梅丽莎&小侄女。

很容易发现，每章标题和章内人物的心境变化都是对应的。

嘉德丽雅决心承担起责任，彻底抛下那个无忧无虑追随女王的自己，展露了“星之女王”的实力；休和佛尔思原本乐于停留在序列5、序列4，但末日的威胁让她们决定带着牺牲的勇气面对它，争取一线生机。

阿尔杰换下了教皇服——他的一切野心的具现化——回到幽蓝复仇者号上，第一卷时他凭借这艘船开始谋划自己的权力攀升，而如今他要用这艘船寻找迷雾后的西大陆。戴里克继续带领同胞建设新白银城，这是白银城“梦开始的地方”，也是能让他实现成为“愚者”眷者梦想的重要任务。奥黛丽分割出踏入非凡世界前的自己，那是梦开始时的她——而今，这只是织梦人为家人编织的一个美梦。

阿兹克在漫长的沉睡后醒来，小侄女第一次踏入非凡世界，而克莱恩终于苏醒，即将踏上新的旅程。

埃姆林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了“救世主”一词意味着的责任和重担，也发现自己的生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无可转圜的改变，正如同昨日不再。

——然而，对于伦纳德的最后一幕，乌贼是怎么写的？

……除了请人写诗歌，我自己也得写一些……想到这里，伦纳德猛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你去哪里？”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略感诧异地问道。

伦纳德眉头微皱，表情坚定地说道：

“去附近的书店买些诗集。”

自从晋升“梦魇”，他就放弃了过去买的诗集，让它们更多是作为装饰存在；等到成为“灵巫”，他开始让搜集来的，能力合适的部分灵阅读诗集，以便在战斗中诵念，制造非凡效果，配合自己。

所以，来南大陆时，他根本没带一本诗集，而过去的那些，他也只记得常用的几首。

没想到，成为高级执事后，还要重温诗集……伦纳德暗自感叹了一声，步伐愈发坚定。

……

这一刻，走向书店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廷根，回到了还是“午夜诗人”时的那段岁月。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走在热闹喧嚣的街上，预备着买一本《鲁恩早期古典诗歌集》和一本《罗塞尔诗选》。

 

这一幕的场景不仅不是“昨日不再”，恰恰相反，它完全是“昨日重现”，就连提及的两本诗集都是他当年和克莱恩暗示扮演法时两人说起过的（1.97）。

不论是“去面对”、“昨日不再”、“梦开始的地方”还是“新的旅程”，都有着明显的“变化/成长”这一元素，众人的心境和行为也的确如此。

从塔罗牌对应来说，塔罗会各个角色的变化也符合逆位到正位的转变：

隐者：自卑，幼稚思想→享受孤独，接受有益的警戒；

审判：后悔，判断力不佳→调整心态重新来过、重新检视过去而得到新的启发、一个新的开始；

魔术师：散漫无目标，谎言和延迟→有创意，可以实现新计划；

太阳：自信薄弱，生活不安→充满生机，获得支持；

正义：偏见，问心有愧→看清了真相、正确的判断与选择、走向正确的道路；

*倒吊人：处于劣势、利己主义者→牺牲，有失必有得（阿尔杰临时换牌，但基本人物轨迹仍旧遵循“倒吊人”）；

*月亮：沉溺、固执、白日梦→看清现实、摆脱欲望、脚踏实地（因本身牌面设置，埃姆林的变化是由正位到逆位）。

可是唯有伦纳德，明明身处南大陆、明明已经是序列4的守夜人，在这一幕里却变回了廷根序列8的午夜诗人，这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他的变化被刻意压制，人物成长轨迹被硬生生地压住了。

从塔罗牌对应的角度，伦纳德仿佛一直是逆位的“星星”——挫折，事与愿违，希望遥遥无期，就连结局这一幕，看似是正位的充满希望，但在浓重而古怪的“昨日重现”的氛围下，反而显得像是逆位：当前的美好是某种假象，当事人觉察错误，或是不愿深刻感受。

在所有人都开始往前走的时候，他仿佛停在了原地，停在第一卷我们刚刚认识他的地方。

这非常、非常反常。

 

很难相信这是乌贼随意为之。他明确指出，在第一部里，“塔罗会众人只展开他们人生的上半场，完成蜕变和成长，然后离开舒适区，到第二部里演绎更精彩的故事和人生”（完本感言·上）。

这句话对塔罗会其他所有人都适用，唯独在伦纳德身上并不符合。

 

伦纳德有“蜕变和成长”吗？当然有，甚至是巨变——他从序列8晋升到序列4，从廷根市的普通值夜者成为黑夜教会地上最有权势的二十二人里的前一半（“至少一半在序列4以下”，1.96），他不再相信自己是时代的主角，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醒乃至略带悲观的认知。

但是，从读者的角度，我们在阅读过程中——尤其是后期——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蜕变和成长了吗？

 

伦纳德“离开舒适区”了吗？——廷根事件无疑算作一次，但之后呢？

外部环境上，离开廷根之后，不管走到哪里，对伦纳德来说都没差——他不像埃姆林，在贝克兰德有家族和那么多的血族同伴。

内部环境上，在廷根之后，伦纳德不曾失去任何足以再次打碎他的世界的人——戴莉是亲密的复仇者同伴，但并不是邓恩那样的“庇护者”和“引领者”，而失去同伴这件事伦纳德已经经历过足够多；帕列斯亦师亦友亦长辈，但他活下来了。

本来，作为他仅剩的“能够交心的朋友”，克莱恩的沉睡足够逼迫伦纳德再次离开舒适区，可是他在心理上反而回到了廷根——究其缘由，竟然恰恰是克莱恩本人以“愚者”身份发布给他的任务：去做一个诗人吧。

也就是说，在第一卷结尾之后，从二到八卷，伦纳德不曾再次离开舒适区，他的成长轨迹基本是平的。

这太奇怪了。

 

实际上，伦纳德最后收到的任务也很值得探究。克莱恩给了三个任务：搜集“欲望母树”给予的祝福、气息和物品；以诗歌创作的形式传播“世界”的事迹；提高自身位阶，为应对末日做准备。

可以看到，第一个任务和埃姆林重合，第三个任务和奥黛丽（部分）重合，第二个任务则和佛尔思部分重合。这也符合本文此前指出的，伦纳德不再有自己独立承担的支线一说。

（当然，第二个任务可以有多重含义：它可以是一个旧友玩笑，一种身份暗示，但从剧情引出上，它的功能性几乎是零。）

换言之，在小说结尾部分，从临时塔罗会到众人的暂时结局，伦纳德在某种程度上“消失”了：他的成长不被刻画、他的未来不被预告、他的现在回归了过往——而这使得他变得格外显眼。

 

从第三部分前半段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乌贼对于伦纳德这个角色的刻画和其他角色一样认真，充满了个性化的细节，全程逻辑自洽，完全符合人物（已知）的身世，并不存在“脸谱化”、“漫画化”一说。

——然而，他却刻意压制了这个角色的成长轨迹，对其赋予了“无能为力”这一反复出现的主题，后期少有战斗、工作的正面描写，不再让他独自承担剧情支线，并让他在其他所有人往前走的时候停留在原地。

为什么？

 

四、未来推测——这个帅哥看起来跟谁都无关，但或许其实跟谁都有关

如果要给上面这个问题一个最简洁的回答，我会这样说：

欲扬先抑。

 

从身世部分的分析可以看出，伦纳德身上实际还有着许多的秘密，而从乌贼的问答和1346番外里有所提及来看，它们绝非被放弃的支线。那么，第一部中的压制、绕过和避而不谈就显得十分可疑了：它们很像是一场跨越数卷的、引开读者注意力的漫长魔术。

因此，基于以上的所有分析，本文接下来尝试给出第二部中伦纳德可能参与的剧情，可能性由高到低排列。

 

必定会有的剧情线：

1、黑夜教会线——神战后期黑夜教会视角（第二部开始于第一部结尾前一年）；女神的神谕；收编战神教会、放弃红月称号后的内外变化；高序列战斗、晋升仪式；教宗其人；伦纳德的圣物；阿里安娜在王室案中提及的“科伦斯”，etc.

2、玫瑰学派线——与埃姆林、节制派师徒等的合作；欲望母树的情况，被缚之神还有没有救，etc.

3、唤醒克莱恩线——已知五枚金币可以帮助非神灵层次的人进入源堡梦境进行干涉（安迪斯晨风访谈），而伦纳德似乎已经见识过了周明瑞本尊（长相类似格尔曼）和现代世界（现代番外6、7），证明他终将知晓克莱恩=愚者=旧日遗民一事，这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在此过程中是否会和穿越者联盟产生交集？

3*、源堡金币是否还有别的用途？

 

可能会有的剧情线：

4、第四纪历史&查拉图复活——以伦纳德的血缘为切入口，大概率是索罗亚斯德相关，但考虑到索罗亚斯德和查拉图在词源上是同一名字的不同译名，推测两家起初有共同源头，那么伦纳德也有小概率介入查拉图复活线。（前者概率＞80%，后者概率＜10%）

4*、黑夜线——从1346番外看，帕列斯有可能与女神有合作关系，或许能从伦纳德的成长经历中窥见端倪。（概率＞40%）

伦纳德之后可能直接接受女神的调配，如同一部后期的克莱恩那样。（概率＜10%）

 

5、灾祸之城线——第二部主角暂定猎人，魔女教派教义确定涉及到第二部重要剧情（潮思专访），因此灾祸之城无疑是第二部的重头戏。而永暗之河和灾祸之城可以组成第四支柱，哪怕女神不太可能选择成为第四支柱重启世界，她也一定会对灾祸之城两途径十分重视。伦纳德可能会与休、奥黛丽合作调查。（概率≈30%）

5*、红天使线——从第一部来看，伦纳德之于塔罗会和梅迪奇之于救赎蔷薇之间有着模糊的镜像平行关系：看似身世一目了然，实则出身不明，有着许多未揭开的秘密；从作者主观刻画的角度来看，他们都很英俊，看似很强，实际又很“惨”（无能为力/被远太疯狂安排）在读者间呈现出一种类似“搞笑役”的印象，甚至是全书唯二喜欢把脚架桌上的人。同时都和灾祸之城有关，可能产生交集。（概率＜10%）

5**、魔女线——基本不可能，仅有的依据是克莱恩的“不眠者半神可以转魔女”

（7.81）和“诡秘里的胡说八道基本都是真的”这一不成文定律。（概率＜1%，本条为娱乐）

6、圣徒牺牲——本条猜测基于角色生日。在目前公开的角色生日中，（考虑到世界观设定，）对应基督教节日的仅有三人：女神的冬至日，弗兰克·李的节礼日，以及伦纳德的圣瓦伦丁殉道日（情人节）。

而在这三者中，女神的“生日”大概率是她基于地球经历自己挑选的，节礼日则是一个较新的节日（19世纪30年代，即维多利亚时代初期前后），传播并不广泛，很难确定是否是确实的对应，只有伦纳德的生日毫无疑问是对应基督教节日。

他的生日一方面可能反映出他的教会孤儿院背景，另一方面可能是对他命运的某种暗示。但由于不确定角色生日是否由乌贼本人决定，故本条的参考度可高可低。

6*、“时代的主角”——伦纳德的姓氏“米切尔”（Mitchell）源于大天使米迦勒（Michael），希伯来语中意为“与神相似者”（Who is like God）。这一方面同样反映出他的教会背景，另一方面或许暗合第一部前期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两位时代主角相遇”的玩笑。结合上一条圣徒牺牲猜想，可能是对伦纳德命运的某种预言。（概率＜1%） 

END

囿于篇幅所限，本文对很多细节剧情无法展开分析，由衷地期待诸位与我讨论！

我本科毕业论文都没写那么认真，所以就算两年后被全盘打脸，我也不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