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而出

万事转头空。

【粮食向】黄少天山翻岭越

※黄少生贺,一个夜半梦呓

※BGM:Villanelle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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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向】黄少天山翻岭越


眼前是山,山的后面还是山,山的林埋在绿里,山的海没进雨底。

黄少天把冰雨往背上一甩,一人一剑轻装上阵。

他走进层峦叠嶂。


进山时是秋天。山里云雾缭绕,脚下落叶被踩出清脆声响。夏日的余晖在黄少天背后推着他前行,昏黄落日边缘粗砺,拍在他背上像是温暖的大手。

入夜之后前路茫茫,纵使黄少天年轻气盛,也不觉脚下生出点犹疑来。险峰的影子藏在雾底下,被星光拖长,趁着少年彷徨钉进他脚面,冷冰冰的像天下最利的矛。


黄少天陷在重山黑色的獠牙里,想起自己进山的缘由:传说山里有宝藏,比世间一切金银珠宝更珍贵,比泪水更沉重,比梦想更轻盈。他原本就在山脚下,听人如此一说,背上剑便上了路。

不是没人阻拦他。山路崎岖险峻,不知哪一步就要摔个狼狈。山里去不得的,他们说,你看看之前那些踌躇满志的、随大流的、投机的,有几个进了山有好下场?哪一个不是头破血流地出来,两手空空,什么宝藏一概没有,眼泪倒是流了不少,更惨的,连梦想都丢在了山坳里。


黄少天正值年少轻狂,只拔出冰雨往群山深处遥遥一指,好像能刺破那满山瘴雾似的。

别讲啦,且等我盛夏凯旋吧!


少年意气风发,脚踏秋日大步向前,把劝留的声音抛在身后:哪有什么盛夏!那宝藏说是只在夏天出现,可有几个人曾在山里见过夏天!

我会见到的!他头也不回地喊,我会带着夏天的宝藏回来的!


忆起当日誓言,黄少天定下心神,把山的影子做的矛从脚上一把拔起,卷成一团扔进脚下恐惧的沼里。这样他又能自由行动,只是具体要往哪走又成了问题。

漫山的瘴气里,一股烟雾忽然劈开夜色飘到他面前,大大咧咧打几个旋,又凝成一线朝一处飘去。那团烟打旋时蹭过黄少天发尖,像是谁的大手拍拍他脑袋。少年被烟气呛得咳嗽起来,却觉得那味道熟悉得让他怀念。

他顺着指引向前。


入了冬,山里没日没夜的下起雪来。

山里的雪不同寻常,是巴掌大的六角形雪片,上面隐隐有一把剑贯穿中心,砸在地上发出咣咣的声响。

像雨落在刃上,剑坠进海里;也像剑撞在刃上,雨冲进海里。

黄少天穿行在锋刃一般的雪里,无数雪做的金戈雨一样砸在他脚边反射出他孑然侧影,而他只着单衣,连影子都埋在雪里,却不觉冷,不觉吵,也不觉惧。说来也奇怪,这雪落在别处气势汹汹,落在黄少天身上却轻飘飘如迷蒙细雨,冰冷锋锐的六角形雪片在触及少年时融化成温暖雨滴,并不将他衣衫打湿,反而一触即分,倏地蒸腾出水汽来。少年被蒸汽包裹,只觉心里一片暖意融融。

有时黄少天觉得自己该饿了,于是就在雪地里席地而坐,长手一伸捡过两块雪片,雪片和着雪片囫囵吞下去,一股暖意沿喉管滚进胃里,他咂摸半晌,硬是从雪水里品出点虾饺的鲜味来——不是烧刀子的辛辣,因为进了这片山便不太好沾酒,不然酒气会钻进脑子迷住人眼,让人再识不得前路,等不到夏天。

黄少天心心念念盼着夏天。


冬日悠悠而过,漫山的雪里生出嫩绿春天。好像只在几步之间,黄少天眼见百花喧嚣着开满山谷。看不见的地方传来鸟鸣,一曲婉转小调攀着春风扶摇而上,每个音符都敲在大气里荡开一片涟漪。

山里的春天全不安分,花鸟风月都在振颤的空气里低语。风景是好的,但总有种让人心烦意乱的紧迫感,压得黄少天加快脚步,唯恐自己错过重要的。


春天快过去时,空气里的压力积攒到顶峰,一花一木似乎都在奔向夏日,前路被挤得狭窄,黄少天忍不住奔跑起来。

春风忽然变了面貌,朝他席卷而来;它的利爪划破少年面颊,紧紧抓住对方脚踝。黄少天被狂风迷住双眼,耳边只有风声大作,不由得慢下脚步。等他终于睁开眼——

夏末的余晖闪着光从他脚下退去,追寻许久的道路在他眼前一点点消散。

他错过了夏天。


黄少天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迷茫雾气里萧萧落木。

有人拍拍他肩膀。明年再来,他说。

黄少天闭上眼做个深呼吸,说,好。

他手往地上一撑轻巧站起,昂首阔步走向下一个灿烂盛夏。


山里的路曲折崎岖,无限漫长。黄少天又一次踏遍四季,只是这次回头看去脚印不再是孤零零一双。

进山的人自然不止他一个,但他此前从未碰到过,倒不是因为千山万壑隔绝人烟,而是每人进的并非同一片山——各人眼里的群山不同,脚下踏上的道自然生出差别。只有心境相通、目标相同的几人才能在山里碰上,并肩走过坎坷险途。

黄少天也是运气不错,前前后后碰上三五个同道,几人一拍即合,拟出漂亮的计划捕捉盛夏——确实是一个人完不成的计划。

于是夜里多出的脚步声不再是空谷回音,冬日肩上的暖意不再是雪化蒸汽,黄少天说出的话不再如夏日凤凰花般坠地无声——他自己都快忘了,他原本是个多话的人。


队伍用了点时间磨合,第二年的夏天,几人终究只捉住了初夏的衣角,但他们瞥见了宝藏的轮廓。


黄少天进山的第三年,他终于见到了盛夏。

夏天原来是这样,他沐浴在艳阳里想。热烈的光刺破山中终年雾气,向他们展开辽远天空。一切都在阳光下燃烧,不知何处传来潮水一样的蝉鸣,像是要拼死抵抗明亮天火,又像是要在夏日烈焰里浴火重生。瓢泼大雨和着日光砸下来,山里回响着狂喜的喧哗。


而宝藏就在日光里现出形状。它比世间一切金银珠宝更珍贵,比泪水更沉重,比梦想更轻盈。

黄少天把它拿在手里掂量,身边同伴问他:你接下来要往哪里走?

少年想起昔日誓言,回程的路在他身后悄声呼唤。他哈哈一笑,把宝藏抛给对方:

“当然是往前!”

前面还有很多个夏天。


于是又过去很多年。

黄少天和他的同伴们在山重水复里一往无前;不是每次都能抓住夏天,但到了最后,没有人手里两手空空。有些人在中途有了别的念想与他分别,也有新的勇者与他踏上同一条路。

终于有一天,黄少天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这片山。他走到山口,最后一次回望——

他来时只身一人,而今身后车马累累,有人与他并辔。


黄少天在夏末带着宝藏满载而归,理应心满意足,但他有时透窗远眺,看见群山隐约起伏轮廓,总觉得心下怅然。

好像有一部分的自己没能走出那片山,永远留在了那里。

他思忖良久,闭上眼。


再睁开时,他在千山深处。

但他不再是山中旅人。青年低头看向自己身躯——可他没了身躯,触目所及只有云雾里纤细芒草。云雾环绕他,芒草长满他。

千山。


黄少天成了群山里一沙一石,一花一木。他是弥漫瘴气阻人前路,也是铿锵白雪暖人心脾。

他看见一个少年只影形单,仗剑走进千山。他在秋夜里是獠牙的影子钉住对方脚面,对方拔脱卷起,扔进他恐惧泥沼的怀里。冬日里,他咣咣地坠到地上,被盘腿坐下的少年捡起果腹,融化前只听见自己撞上自己的金戈声。他是初春鸣啭拨开大气推着少年向前,却在春末长啸一声卷着对方脚踝拖后。

他看着剑客少年错过第一个夏天,遇上同道,卷起静心写就的计划书出发捕捉盛夏。

在少年进山的第三年,他眼见对方踏过春夏之交。

他用自己的明亮光芒为他们加冕。他被他们捧在手心。


昔日黄少天翻山越岭,寻找埋在夏日的宝藏;而今他自己成了旅人要翻的山、越的岭、追逐的夏日、遍寻的宝藏。

他就这样无言地躲在缭绕云雾里,终于成了别人口中的传说。千山的轮廓影影绰绰,引得无数轻狂少年远赴重山,洒下一些泪,实现一些梦想。而黄少天只看着他们。


直到沧海淹没他,桑田在他脚下展开。



黄少天迷迷糊糊被吵醒,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半夜突然下起暴雨来。 

他翻个身,正要接着睡,想想又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黑暗发呆。

刚才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是什么梦来着?

想了一会儿没结果,他撇撇嘴,长手一伸从床头柜上捞起手机。一关掉飞行模式,手机便疯狂振动起来,直接从黄少天手里抖到了床上。他一愣,点开QQ一看,又瞄一眼屏幕顶端刚过零点的时间,恍然大悟。

这是他退役后的第一个生日。

职业群里都在祝他生日快乐,和他关系近些的还在私聊窗口里送上更私人的祝福,有些看得他捶床大笑,有些则让他眉眼弯起怀念的柔软弧度。他一个个回复过去表示感谢,又在大群、黄金一代和蓝雨的群里发了三个大红包。

微博上正声势浩大地为他庆生,他看了几条,不由得笑起来。他发了条微博预告说早上发长微博,在评论一片幸福的吐槽声里抛下手机,摔回床垫里,偏头望向窗外。

屋里开着空调,窗都紧关着。雨打屋檐声隔着玻璃传进他耳廓,像是隔着漫长时光。黄少天迷糊地数着点滴声,好像听见自己一步一步翻山越岭从过去走来。


他在夜雨声里沉沉睡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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